我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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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与同学一起吃川渝火锅,他们三个人都点了米饭。我对此十分不解,为何会有人吃火锅配米饭,北方从来没有吃火锅配米饭的,我生于斯,长于斯,便以为所有人吃火锅都不会配米饭。知道昨晚激烈争吵过后,才知道南方主食无论什么都是米饭,发觉自身是狭隘的,是带有偏见的,以为自己的世界就是世界的全部。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在相处中体现的尤为强烈。江浙一带,称做饭为“烧饭”,我则一直叫做“做饭”;评价菜的口味,“酸甜苦辣咸”皆可为“淡”,而北方“淡”这个词很少用,若是用,也偏向于“不咸”的概念;有的人不吃西红柿,有的人不吃肉,有的人只吃肉,之间无法相互理解。便发觉我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接受自己世界之外的事物。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也如地域的差异一般。价值观不同,喜好不同,连对同一事物的称呼都不同。有的人相处起来格外舒服,有的人却总觉得别扭。或许,是在观点的错位间,有些人迫不及待地输出自我,用语言去校正他人的世界;而另一些人,如我,只能疲于在心里做漫长的心理建设,再努力去理解。我不知道为何,或许,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人与人生活经验不同,世界的建构方式不同。起初对不吃西红柿的同学深感不解,随着相处的深入,渐渐得知是幼时老师逼着吃西红柿,从此之后便对西红柿恶心。起初对天天说这食堂饭菜不好吃的同学不解,随着相处的深入,渐渐得知是家里烧的饭太好吃,食堂的饭反而降了档次;起初对同学无肉不欢不解,认为只有肉是有营养的,不考虑蔬菜,后来别人告诉我,他身体比较瘦,爸妈肯定希望他多吃一些肉长长身体,而我不是很瘦,则更注均衡,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想起孟宪实老师的一句话:“今天的一切,都是过去历史的积累的结果”,今日所见的一切参差,都能从过去寻到源头。

暑假上朱孝远老师的课,老师在课上讲当年他在美国读书的经历,打趣道 “找伴侣一定不要找外国人,讲的不一样,吃的不一样,习惯不一样,习俗不一样,没法相处,肯定要吵架的。” 确实,我们总是难以接受和自己固有的认知相左的事物,若自己所构建的世界受到冲击,第一反应便是反击回去,吵一架,打辩论,辩明自己所认为的是正确的、是唯一的、是所有人都应该。却忽略了不同人对同一事物的认知的参差,我们的认知理所应当是多元的、不同的,而非强加的相同。

“当我们伸出食指指责别人时,有四根手指指着自己。”更广义上,人们会把对事物不同的看法也认为是歧视。正如罗翔老师所说,我们很难做到不被别人歧视,或不歧视别人。现实中,吃火锅配面条的看不惯配米饭的,吃甜粽的看不惯吃咸粽的;网络上,玩主机的看不起玩电脑的,玩电脑游戏的看不起玩手机游戏的。人性本就如此,我们很难去友善、同一地对待不同的观点,于是去带有一定攻击性地对外输出自己的看法,来以此捍卫自己的特权。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人是复杂的,是君子小人二象性的,于是目前的大多数情况是“不同而不和”。我不喜欢带有攻击性和不友善的言语,不喜欢去抨击他人的观点,所以我不喜欢辩论。我更倾向于倾听和理解,而不输出自己的观点,总是受到不同观点的冲击而不去攻击别人,但这样子活得太累,面对特别难以理解的观点和行为,需要好长时间的心里建设来去理解和接受,共情能力太强,而无处安放自己的情绪,所以活得很累。

经过与哲学系同学交流,他将上述问题归结于有两个层次的问题: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变得重要以至于产生矛盾。我感觉说的在理。

但我们依然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日朋友去埃菲尔铁塔拍cos,正好期中周刚过,原本的出游计划也因原本同行好友崴脚而中道蹦卒,我便跟着去了埃菲尔铁塔,帮朋友打打灯,顺道出去逛逛。出cos的这个姐据说在读语言学校,之后要去英国读书,但在相处过程中,发现她对英语一窍不通,倒与千早爱音的气质颇为相符,正巧昨日她出了千早爱音,在此便姑且称之为千早爱音了。

夜色在铁塔灯影下缓缓坠落寒风自塞纳河面掠起裹挟着湿润的气息一路穿过游人喧嚣的空隙钻入衣领贴着肌肤潜入骨缝沿着血脉向心底漫延最终化作一种无声的震颤在灵魂最深处反复回荡将整个人都冻在光影与风声交织的静默之中。拍完已是九点,我们三人一同打车去传说中唯一真神之所在的L’impératif命令式餐厅共进晚餐。

在uber上我们聊天,聊到车,谈到718,让我回想起了初中时期的远古记忆。

千早爱音是川渝人。但生活在苏州,开着一辆718。

还记得初中时,梦想就是有一辆718。但当时我的理想是搞半导体研究。若是真研究了半导体,那应该也赚不了多少钱。我就在想,为什么我要选择基础数学这条道路。明明不赚钱,之后找教职也非常困难,学数学还本身就难,精神状态每天都十分美丽。要付出这么多的努力,克服那么多的困难是为了什么。明明可以去别的学的轻松一点的专业,去统计、量化、或建模之类不这么烧脑子的方向,搞点收入更高的事情,或是回家种地瓜,亦或是在法国种地瓜,收入比搞数学多,还不至于数学那么难。

晚餐时谈及火锅配什么的问题,我们一致认为火锅配米饭时大逆不道之行为。顿时,昨晚米饭之辩给我所带来的不小的冲击如过往烟云般消散。回想起来,这个宿舍只有我一个北方人,身在异乡,自己的世界显得更加孤独。

谈及未来的工作。友人未来或许让家长安排一份工作,天天坐班,家里上海两套房,一套留给他,另一套留给他妹妹,便也没有什么担忧。千早爱音不希望日复一日地坐班,以后找个主播当助理,一天到晚打游戏,自由时间也多。谈到这里,便恍然间,再次意识到,我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与他们的世界并无太多交集,我们的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同,期待也不在同一条轨道上,如群作用下永远无法相交的不同轨道。然而相遇的刹那,我却看见了他们的世界。

世上很多人,都与我们截然不同,但我们并不会在意他们。楼道里无家可归的黑人老哥,楼下天天躺着的流浪汉,环城高速上熙熙攘攘的车流,都与我们迥异,我们的世界几乎毫无交集,也鲜少关心他们生命的轨道。在L’impératif餐厅中,“唯一真神”小哥如往日平常,能清楚记住每个人的点单,老板娘在吧台收银,我在切五分熟的牛排。我们同处一间餐厅,却活在不同的世界。

而自己的世界是由自己书写的,与他人无关。

于我而言,现在的世界,一天到晚吃饭、睡觉、学数学、做题、刷手机、打游戏、弹琴,除了自己的家人朋友,便很少再触及他人的世界。 若是未来从事了数学相关的教职,一天到晚就是吃饭、睡觉、研究数学、备课上课、研究数学、研究数学、弹琴、下班了还时不时地研究数学。

我们都在书写着自己的世界。或许在那一晚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时,望见了自己。

人总归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当我们与他人的世界碰撞,我们能看到他人的世界。但所看到的和所亲历的是不同的,他人的世界和自身的世界是不同的。

当他人的世界与自己重叠,定格的一刹那,短暂交叉,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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